随着项目管理协会《PMBOK指南》第7版在2021年8月份的问世，项目管理12原则与8大绩效域开始进入全球项目管理从业者的视野，并引起全球从业者的广泛关注。新版指南中第一次引入了项目管理原则的概念和内容，把项目管理标准从传统的基于过程的形式改为基于原则的形式。从原则角度来看，管理学中最有名的原则莫过于法约尔的管理十四原则：工作分工、权力、纪律、统一指挥、统一领导、个人利益服从整体利益、报酬、集权、等级链、秩序、公平、稳定的员工任期、主动性、团结精神。这些原则深远地影响了管理的理论与实践发展。
PMBOK指南项目管理12原则中的第一个原则“成为勤勉、尊重和关心他人的管家”中的管家（Steward）以及由它衍生的该原则标签词“Stewardship”都是第一次出现在PMBOK指南中。由于“Stewardship”是第一次进入项目管理领域并且是12原则之首，因此该词无疑是第7版的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关键词，对于我们学习和理解第7版会起到重要的指导性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Stewardship进入PMBOK指南也是PMBOK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从而让我们对该词要特别加以重视和关注。
同样由于“Stewardship”是第一次进入项目管理领域，在项目管理领域中没有以前的译法作为参考借鉴，因此目前尚存在一些备选译法的争议。标准中“Steward”和“Stewardship”这两个词同时并存，“Steward”作为角色与职位名字本身并无争议，直接译为“管家”即可，有争议的地方是“Stewardship”该如何翻译为好？尤其放在指南第7版的语境中，这个词的译法很难一带而过，是个特别需要加以研究探讨的问题。因此笔者作为PMBOK指南第7版中文审校组成员，特地写这篇文字供广大项目管理同行参考，希望获得大家对该词译法的建议选择，从而供第7版中文审校组作为最终定稿用词参考。
一、Stewardship在现代管理中的起源与发展
1997年，Davis，Schoorman与Donaldson发表的《Toward a Stewardship Theory of Management》被公认为是现代管家理论的开山之作，从而使Stewardship这个词进入到管理学与商业社会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现实意义越来越重要，逐渐被各行各业所接纳，以至于最终进入到PMBOK指南第7版中。
管家理论最初的出发点是在公司治理领域借用西方社会大家族的“管家”一词来弥补传统的经济学上的“委托-代理”理论的不足，以及为克服信息不对称下的道德风险与逆向选择等行为，它从代理理论的对立角度揭示了经理人和委托人之间存在的另一种关系，为解决公司治理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
管家理论从组织心理学和组织社会学出发，认为经理人并不是机会主义的偷懒者，对自身尊严、信仰、以及内在工作满足的追求，会促使他们努力经营公司，成为公司资产的“管家”，经理人在动机方面没有天生的、普遍存在的障碍。因此，在公司治理安排上不应该仅仅依赖监督和物质激励，更应通过充分授权、协调和精神激励，发展出一种相互合作、完全信任的关系。
管家理论在管理学上的进一步发展则主要是与企业社会责任发生关联，认为管家这个角色不仅只是关注企业内部发展，还要有更高境界的社会化管家意识，需要对社会和环境问题加以关心，体现出对社会责任的担当。尤其对于上市公司，更需要Stewardship。因此，很多国家与地区已经发布了相应的Stewardship 监管准则，见表1。
另外，在企业管理中与Stewardship相关的几个重要概念如下：
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从广义角度理解，是研究企业权力安排的一门科学。从狭义角度上理解，是居于企业所有权层次，研究如何授权给职业经理人并针对职业经理人履行职务行为行使监管职能的科学。基于经济学专业立场，企业有两个权：所有权和经营权，二者是分离的。企业管理是建构在企业“经营权层次”上的一门科学，讲究的就是企业所有权人向经营权人授权，经营权人在获得授权的情形下，以实现经营目标而采取一切经营手段的行为。与此相对应的，公司治理则是建构在企业“所有权层次”上的一门科学，讲究的是科学的向职业经理人授权，科学的向职业经理人进行监管。
社会责任（Social Responsibility）是指一个组织对社会应负的责任。一个组织应以一种有利于社会的方式进行经营和管理。社会责任通常是指组织承担的高于组织自己目标的社会义务。它超越了法律与经济对组织所要求的义务，社会责任是组织管理道德的要求，完全是组织出于义务的自愿行为。
ESG是负责任的投资中的专有名词，ESG投资理念，最早起源于1960年代的欧洲，其前身是社会责任投资（Social Responsibility Investment）。正式的ESG概念最早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2004年提出，是三个英文单词首字母的缩写，即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而高盛公司在2005年建立“环境政策框架”，也正式将ESG作为投资的考虑因素。如今ESG已经是世界各国衡量上市公司是否具备足够社会责任感的重要标准。
1997年，英国学者约翰·埃尔金顿（John Elkington）最早提出了三重底线（Triple Bottom Line ( TBL））的概念，他认为企业社会责任可以分为经济责任、环境责任和社会责任。经济责任也就是传统的企业责任，主要体现为提高利润、纳税责任和对股东投资者的分红；环境责任就是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就是对于社会其他干系人的责任。企业在进行社会责任实践时必须同时考虑履行上述三个领域的责任，这就是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的“三重底线理论”。目前“三重底线”已被PMBOK指南第7版吸收为术语词汇。
《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词典》（英文第3版，商务印书馆，1988）
steward: (4) man who manages another's property (esp a large house or estate). （管理他人财产，尤指大厦或大地产）管家；管理人。
~ship: rank and duties of a ~. 管家的职位及其职责（注：当年尚未单列词条）
《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英文第6版，商务印书馆，2004）
steward: (2) a person employed to manage another person's property, especially a large house or land. （私人家中的）管家
stewardship: the act of taking care of or managing sth, for example, property, an organization, money or valuable objects. 管理；看管；组织工作
《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英文第6版，外语教研社，2011）
steward: (2) A steward is someone who has the responsibility for looking after property （财产）管理员，管家
stewardship: Stewardship is the responsibility of looking after property. 照管财产的职责
韦伯斯特在线英语词典（Merriam-Webster Collegiate Dictionary）
网址：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
steward: (1) one employed in a large household or estate to manage domestic concerns (such as the supervision of servants, collection of rents, and keeping of accounts)
（受雇于大家庭或庄园管理家庭事务的人（如监督仆人、收取租金和记帐））
(1) the office, duties, and obligations of a steward （管家的职务、职责和义务）
(2) the conducting, supervising, or managing of something. especially: the careful and responsible management of something entrusted to one's care
（指导、监督或管理某物。特别是：对他人委托照管的事物进行谨慎负责的管理）
When stewardship first appeared in English during the Middle Ages, it functioned as a job description, denoting the office of a steward, or manager of a large household. Over the centuries, its range of reference spread to the oversight of law courts, employee unions, college dining halls, Masonic lodges, and many other organizations. In recent years, the long-established "management" sense of stewardship has evolved a positive meaning, “careful and responsible management.” This sense is commonly found nowadays in contexts such as “stewardship of the environment, the family business,” etc. It also occasionally appears as an adjective in phrases such as “stewardship fundraising" (that is, fundraising aimed at building good relationships with donors in order to keep them loyal).
当stewardship在中世纪第一次出现在英语中时，它起到了工作描述的作用，表示一个管家的职务，或者一个大家庭的管理者。几个世纪以来，它的参考范围扩展到对法院、劳工工会、大学食堂、共济会分会和许多其他组织的监督。近年来，由来已久的“管理”管家意识已经演变成了一个积极的含义，“谨慎负责的管理”。如今，这种意识通常出现在诸如“环境管家、家族企业“等场景中。它有时也作为形容词出现在诸如“管家式筹款”（即旨在与捐赠者建立良好关系以保持他们忠诚的筹款）等短语中。”
三、中文媒体文章中对Stewardship的译法参考
1、Stewardship Asia Centre：亚洲尽责治理研究院（见图1）
图1：SAC网站截图
“尽责治理（Stewardship）是通过整合干系人、社会、子孙后代和环境的需要来创造价值的思维和实践。”
2、鲁桐，《应强化机构投资者的受托责任》，发表于《清华金融评论》，2020年
“英国财务报告委员会（FRC）于2010年7月2日推出了第一个《英国机构投资者受托管理准则》（The UK Stewardship Codes），旨在推动机构投资者关注长期价值投资，积极与被投资公司开展对话沟通，从而促进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发展。”
网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e88de6820102wir1.html
“机构投资人尽责管理守则（Stewardship Code）最初系由英国财务报告委员会（Financial Reporting Council）于2010年所提出，而后此概念逐渐为各国所接受，成为落实公司治理中不可或缺之一环。”
四、PMBOK指南第7版中Stewardship的语境
PMBOK第7版中，steward和stewardship主要出现在第一部分即项目管理标准部分，第二部分即PMBOK指南部分只在图1-1、图3-8、图4-1、和3.4.2节“为组织而裁剪”正文中各出现1次，术语表并未再专门收录这个词。
在项目管理标准部分的第3.1节“成为勤勉、尊重和关心他人的管家”中，Steward这个词出现了16处，主要出现原则标签图与正文的四大职责描述中，对于Steward这个词，本身无争议，它对应了管理的角色，只能译为“管家”。而Stewardship这个词出现了12处，分别位于原则标签图与正文中，由于该词作为第1条原则的缩写，代表了该原则的核心意义，需要和作为“管家”的管理角色词区分，于是便有了不同的翻译考虑，这也是本文需要重点探讨的原因之一。
Stewardship在PMBOK7正文中出现的内容语境如下：
•前言部分的图表：
•在标准部分的3.1节“成为勤勉、尊重和关心他人的管家”的标签图中：
“在不同的环境中，stewardship的含义和应用会略有不同。Stewardship一方面涉及被委托看管某项事物，另一方面侧重于以负责任的方式规划、使用和管理资源，还有一方面是维护价值观和道德。
Stewardship包括在组织内部和外部的职责。在组织内，stewardship包括：......
组织外部的stewardship包括在以下领域的职责：......
Stewardship反映了对信任的理解和接受度以及产生和维持信任的行动和决定。管家既需遵守明确的职责，也需要遵守隐含的职责。这些职责可能包括以下方面：（正直、关心、可信、合规（每条都描述了steward角色的职责））......
Stewardship需要以透明且可信赖的方式进行领导。......
由于世界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互关联，而且面临有限的资源和共同的环境，因此stewardship的决策会有超出项目之外的影响。”
•在指南部分的3.4.2 为组织进行裁剪一节中：
“为了证明项目团队的裁剪决策不会威胁到组织的更大战略或stewardship目的，项目团队可能需要证明使用某种裁剪方法具有合理性。”
五、Stewardship现有几种译法的优缺点与选择建议
Stewardship在PMBOK7最原始的中文译稿的的译法是“管理”，这和management没有区分，中国人看到“管理”这个词完全不可能对应到Stewardship英文原词，显然非常不妥，可以排除掉，另做选择。
在选择过程中，中文审校组确实颇费周折，以管家（Steward）为基础，截止目前Stewardship有以下几个备选译法（按中文字数与拼音字母排序）：
◻管家
◻管家力
◻管家精神
◻管家责任
◻管家治理
◻管家职责
◻管家式管理
◻管家式领导
建议每一位本文读者都可以考虑结合前面列举的各种文章与词典解释，并分别将这些备选译法替换放入上节提到PMBOK正文标红的Stewardship的语境中来进行琢磨，并加以优缺点对比测试，从而判断哪种译法最适合PMBOK文中的语境，或者提出更优的译法供参考。
欢迎大家做出自己的最优选择或建议！（此次投票为单选，截止时间为2021年10月1日0:00，若大家对本词有其他译法建议或心得体会，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告诉我们。）
作者：傅永康
PMP、PMI-ACP、东南大学本科、复旦大学MBA、清华大学EMBA、复旦-香港城大DBA
清晖项目管理创始人/董事长、九三学社社员、PMI中国项目管理大奖评委、《PMBOK指南》第7版中文审校组成员。
